阿酥只想吃糖

论文阻碍了我写文的脚步

人间百态(一)血肉

说在前面

这个合集是我自己想写的一些中短篇

每一篇都是个独立的故事

不是同人

没啥逻辑(我写东西都不太有逻辑

大概会以虐向为主


第一篇稍微有些血腥,慎入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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床上的中年女人穿着满是污渍的粉色睡衣,翻身的时候把木质的单人床摇得吱呀作响,似乎她再翻个身,床就要散架了。粗木和瓦片搭成的屋顶盖不住深秋的寒风。昏暗的电灯从屋顶垂下来,稍有风吹进来就晃得不行,把黄色的光斑从东墙晃到西墙,从南墙晃到北墙。墙上的粉刷早就脱落,露出猩红色的砖块和水泥。地板上到处是黑色的污渍,墙角堆着看不清的杂物和麻袋,要不是床上的女人还在动,看到这幅光景的人会以为这是个被遗弃了几十年的房子。

 

门被打开的时候发出好长一声呻吟。与其说是门,不如说是一块由木片钉成的简陋木板。木片之间的缝隙大到可以伸进一个小拇指,木板后盖个麻袋,用生锈的铁钉把麻袋的四个角固定住,再把这木板跟门框连接,这就是个门了。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。他体态偏胖,挺个啤酒肚,走路外八,满脸胡茬。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,她正在假寐。“饭呢?"他的语气不像询问反倒像质问。

 

床上女人眼睛也不睁开,只回了句“外面在做呢"。中年男子走出房间,直奔房子的右侧。一个瘦弱的女孩蹲在地上,用扇子扇着烧蜂窝煤的炉子,炉子上放着一只看不出年代的铁锅,出风口冒出的黑烟直接扑在她的脸上。女孩的外套已经脏到看不出颜色,扎的麻花辫早已散开,像两捆稻草,裤子明显不合身,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。女孩背对着男人,男人一脚把她踹到旁边。身体重重地磕在粗糙的土地上。女孩也不哭闹,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抱住了头。男人看了眼锅炉,骂了句:“给老子快点!”

 

女孩走进房间的时候,男人坐在一条小矮凳上,女人背对着他。女孩手里捧着一碗白米饭和筷子,米饭上铺了一层咸菜。她把碗端到中年男子面前。中年男子也不看他,夺过来就疯狂往嘴里扒。一碗饭几口就少了大半。女孩只站在旁边咽口水。床上的女人突然翻过身,盯着男人看,咳嗽了几声。男人停下了筷子,不满地哼了一声,用力地把碗放在床头柜上,碗底和柜子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女人吃力地坐起身,对着女孩伸手指了指碗筷,女孩赶紧端起碗筷,站到女人床边一口一口喂她。女人吃得很慢,一口只能吃几粒米,还要嚼上好久才咽得下去。吃到还剩最后几口,男人说:“差不多行了。”女孩停下了手,女人却十分不满。男人用下巴指了指女孩。女人才又慢慢躺下。女孩端的碗里其实已经没多少饭了,但她还是走到角落蹲下,一口一口细细嚼着,恨不得把碗底也舔上三遍。

 

女孩在房子后面池塘里洗碗的时候,另一个女人来了。

 

“哟,哥,嫂,都在呐。”女人虽然笑眯眯的,但她显然并不受任何人欢迎。“嫂子身体好点没?”床上的女人并不理她,只闭着眼假寐。

 

“你来干什么?”男人冷冷地说。

 

“哥,咱们外面说,不吵着嫂子。”女人一边小声在男人耳边嘀咕,一边拉着男人往外走。

 

“哥,我跟老孙快成了。人家管我要五万块嫁妆呢,你看着给我点?成了老孙家那几十万都是我的啦,嫂子的病就不愁啦。”

 

“哼,你这些年在外头招摇撞骗的还不够五万吗?”中年男人看都不看她,转身就想走。

 

“哎哥,别,我总得给自己包装一下吧?这哪能让人看出来咱家是个低保户家里还有个传染病人呢?还是给村里人赶出来的。你看咱这房子,能叫房子吗?草棚都比这好。嫂子这病就靠我每星期去药房买,还有你给人做工挣得那点钱,我知道你挣的不多,但是你们一家三口也就每餐合吃一碗饭,咋会没有剩下的。还有你看看小七都瘦成什么样了,哪是个十岁孩子的样子!我听说啊,这病可是母婴传染,说不定小七……反正嫂子也活不久啦,你就从那药钱里划出一笔给我,等我跟老孙把证领了,我就还二十万给你!”女人讲得眉飞色舞,男人看着屋内,女人的话却是一字不差地听进去了。

 

“哎哟……"屋里女人的叫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。“你又怎么啦?"男人朝着屋里喊。“老萧,疼诶……"屋里女人叫着。男人骂了句脏话,和女人一起进到屋里。“你tm得的是传染病又不是癌症,天天叫唤些什么!又哪疼了!"男人一进屋就对着女人吼。女人也不甘示弱:“又不是你得的病!我就腰疼了!你就天天盼着我死给你省钱呢!我就不死,我就是要使唤你们所有人!我要折磨你折磨到死!"

 

男人举起手想打她,被身边的女人抓住:“哥,嫂子生病了心情不好,咱别跟她计较。"

 

“萧冰,你就等着我死拿我们家钱呢?我告诉你,别打我家的主意,你给我滚。"

 

十年前女人生下小七,对那个闭塞又偏远的村子来说,生下女孩本就不值得大张旗鼓地庆祝。八年前一次乡村免费体检,女人被查出早就患了一种病,他们文化水平不高,不知道那是什么病,只知道是一种传染病,医不好。村子里也没人懂什么常识,只知道老萧家女人得了不治之症,还是个传染病,一时之间人心惶惶。五年前,村长为难地来到他们家里。从那以后,老萧家就住在离村子几里远的一个由村民协力搭成的简陋房子里。老萧丢了他的几亩地,只能靠给人做活挣点钱。但是人家也不要他干活,怕他已经被传染了那个病。老萧就只坐在人家院子里,有时村民看他可怜会给他点东西吃和不要的衣服穿,但大多数时候见了他还是绕路走。萧冰是村里出了名的大美人,但是从小不学好,初中就辍了学出去打工,这几年招摇撞骗进去过好几次。她没有成家,也没有住的地方。老萧家从村子里搬出来后,她嫌现在的房子又偏又破,只偶尔回来几次,但回来也只是要钱,要钱,要钱。

 

老萧已经记不得当年医生是怎么说的,他只记得医生说,这个病有很多年都不会发作,看起来就跟正常人一样,只要吃着药,就可以尽可能抑制住。当时老萧还抱着救命的心态给老婆买药,想着能多活一年是一年。但是八年过去了,买药只是一种习惯了。妻子王燕,从知道自己生病的那一刻起就变得神经质,总觉得自己是垂死的病人,要所有人无微不至的关心,稍微表现出一点不耐烦就说是盼着自己死。老萧也不得不承认,这些年盼着她死的念头确实一年比一年强了。

 

萧冰被骂之后只呆了一会便离开了。屋内又恢复到死寂。小七早就回来了,屋内的一切她都听得清清楚楚。但是她从来不会进去,只有烧好了饭或者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才被允许进屋。

 

老萧从墙角扒拉出一罐啤酒去了屋外。也不看生产日期。噗呲一声打开,坐在地上就喝了起来。小七听到易拉罐开启的声音,只觉得脊髓上透过一股凉意。她听到老萧的脚步声,她闭上了眼睛。咒骂声和树枝的抽打像雨点般落下来。

 

“你这个狗杂种!老子当年为了养你花了多少钱!都给老子吐出来!你究竟是谁的!你这个杂种!”

 

从记事起,老萧就叫自己“杂种”。他从来不给自己好脸色看,喝了酒就打人,越哭打得越凶。小七没上过学,除了父母和姑姑就没有认识的人。小七已经三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。她有时候也很害怕,老萧会不会趁喝醉了杀了她。

 

老萧发完酒疯已经是深夜了。他摇摇晃晃进了屋,从角落的杂物堆里抽出一块发了霉的毯子,裹上就倒在了地上,呼噜声震天。小七从角落找出一个麻袋,铺在地上,又从另一边找出几件旧衣服,盖在身上闭上了眼。她没有睡着,她在想萧冰的话。她的心底涌出一股恐惧,好像随时那个打着呼噜的男人就会起来抹了她的脖子。

 

老萧他们再次出现在村民的视线中,是一个月后新村长上任,带着人视察的时候。新村长是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,在统计人口时他发现少了一户。村民们支吾了半天,也没人愿意带他去。新村长问明缘由,又问了当时的医生王艳究竟得的什么病,他跟村民们解释了半天这病没有这么容易传染,终于有胆大的愿意去。新村长绕了半天的山路才见到老萧。当时老萧又喝醉了在打小七。新村长叫人拉住老萧,把小七护在身后。小七从没见过除了父母姑姑之外的任何人,问什么也不肯说话。新村长一直等到老萧酒醒了,苦口婆心劝了好一会,还让老萧给老婆买新药,旧药不管用了,让小七去上学,自己也去找个工作,还不至于这么糟。

 

新村长走后,老萧进到了屋里。

 

“那新药多少钱啊?”王艳依旧闭着眼。

 

“原来的三倍多。”老萧压低了声音。

 

“小七最近是不是吃的越来越多了?”王艳沉默了很久,突然冒出这么一句。老萧没明白她想说什么。

 

“刚刚那人说什么,不让小七去上学是违法的,要坐牢。去上学那我不就没药吃了?”她顿了顿,“还不如没这人呢。”

 

小七那晚一直没有进屋睡。

 

第二天小七洗好碗回来,她听到了屋内磨刀的声音。家里已经吃了几年的咸菜了,那把菜刀都锈得不成样子,她不知道老萧这个时候磨刀要干什么。她好奇地走近那扇门,她闻到了浓烈的酒味。

 

“反正也不是你的孩子。”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。她知道老萧磨刀要干什么了。

 

她抓起旁边的干柴,卡在门框上,老萧和王艳听到门外的响动,想要站起来看看。老萧的刀还没磨好,他喝了太多的酒,整个人都软趴趴的,走路都走不稳,根本摸不到门把在哪。小七卡了好几根粗木棍,老萧没力气撞门。王艳轻蔑地嘲笑了一句:“你先把刀磨好了把门劈开不就得了。她跑不远。”老萧又坐了回去开始磨刀。

 

小七还没跑出院子,迎面撞上了萧冰。萧冰是来要钱的。她看到小七一脸慌张,又听到屋内老萧磨刀的声音,瞬间明白了什么。小七见到她脸上的变化,知道这个女人不是来救她的。萧冰伸手挡住她的路,她在萧冰胳膊上咬了一口。萧冰“啊”地叫出声来,这一下惹恼了她,她看到柴堆旁锋利的柴刀,毫不犹豫地拿了起来。

 

那是小七三年来发出的第一声尖叫,也是老萧家三口人十年来第一次吃上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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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在后面

这是我昨天晚上做的梦

醒来很多东西都忘了,但是小七最后逃跑的样子一直在脑子里,还有萧冰挥着的柴刀,梦到这里其实就醒了,可能是我不想小七死吧,但我又觉得,那种情况下她非死不可了。

毕竟人间不是天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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